挑唱片的時候, 店裏正有人在討論這一次的美食音樂節，言語間不乏對搖滾音樂的貶低與嘲諷，對它是惡魔音樂這一說法深信不疑。

這就很讓地獄之君無語了。

地獄裏有不少惡魔都喜歡音樂，審美勉強算是有, 但創作上的天賦, 低劣得讓曾在創世慶典上彈奏豎琴的熾天使嫌棄。

康斯坦丁的左右手上各拿著一張黑膠唱片, 比利·愛多的經典曲目太多, 康斯坦丁一時間也不知該挑哪一張來要簽名。他已經不是青少年了, 不可能拿著一沓子黑膠唱片來討簽名。

正有些難以抉擇的時候, 康斯坦丁聽到貝利亞的話, 這讓他想起一些樂壇傳聞。現在勉強算是正主在場, 康斯坦丁頓時扭過頭, 壓低聲音問道：“沒有那個天賦？十字路口惡魔，那群紅眼睛的家夥不是相當熱衷跟藝術家們交易，給他們天賦靈感成功之類的東西嗎？”

在康斯坦丁看來, 十字路口惡魔可以說是惡魔中最好召喚的那類惡魔了，雖然實力不高, 但手段卻是不少。康斯坦丁沒少破壞他們的交易，還聽說紅眼惡魔的頭頭跟其他惡魔下了重金來懸賞康斯坦丁的靈魂來著。

後來這個買兇殺驅魔人的事情不了了之, 康斯坦丁原以為地獄那邊的紅眼惡魔們在憋大招, 不過在鬧出跟貝利亞的事情後, 康斯坦丁不難猜出紅眼惡魔們的懸賞計劃是如何慘遭折戟的。

“親愛的，紅眼惡魔交易給那些人類藝術家的東西裏, 從來就沒有所謂的藝術天賦。”貝利亞的手指輕輕撫摸人類的臉龐, 他著迷地看著他的人類, 輕聲低語：“青春，壽命, 金錢，成功，這些對於惡魔而言實在是輕而易舉，唯有天賦，創造的天賦是只有瘋狂的靈魂才能夠擦出的絢爛火花，那是惡魔看重卻無法真正擁有，只能從人類那裏奪取並占有的東西。”

貝利亞在驅魔人震驚地眼神中勾唇輕笑，道：“即使貪婪如惡魔，他們也不是什麽人類的召喚都會給予回應並達成交易的。能夠在十字路口召喚出紅眼惡魔並達成類似於藝術天賦的交易，那只證明了召喚者本身就具備讓紅眼惡魔心動的藝術特質，只是人類本身還沒有找到開啟它的開關。”

貝利亞擡手，拇指與食指比出了一個小小的距離。

“交易達成後，惡魔只要稍微推一下人類，給予他的精神一點瘋狂就足以打破天賦上的桎梏，讓靈感爆發。”

“所以，那些人缺少的從來不是天賦，而是靈感。”康斯坦丁若有所思，“惡魔給予交易人的從來不是天賦，而是靈感。哈，這算不算是契約的漏洞？”

康斯坦丁精神起來。

“嗯……”貝利亞眨了眨眼睛，果斷在手底下惡魔的靈魂買賣事業和心愛人類之間選擇了後者，“算是。”

等他們回到原世界裏，十字路口惡魔們的生意恐怕又要被打擊一通了。

不過，誰在乎呢。

比起氣得跳腳的紅眼惡魔們，果然還是他的人類此刻熠熠生輝的黑眸更加好看。

貝利亞不負責任地想道。

***

12月23日晚上六點，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市。

“洛杉磯，我熟。”康斯坦丁的目光落在路邊建築上梭巡片刻，“嘖”了一聲，補充道：“我說的是，我們的那個洛杉磯市。”

這個世界的洛杉磯市跟他們原本世界的布局差了很多，最明顯的地方就是康斯坦丁之前租住的那個一樓開了保齡球館的公寓樓現在是家花園大酒店，康斯坦丁看過照片，金碧輝煌的，比他們世界那個破爛公寓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康斯坦丁註意到新聞上那個美食音樂節的時間有些晚，以至於在報名並挑選出一張適合簽名的黑膠唱片之後，距離音樂節開幕的時間只剩下一天。

哥譚市跟洛杉磯市，一個在美國東海岸，一個在美國西海岸，相隔整個美國領土。貝利亞和康斯坦丁來洛杉磯的時候就取了個巧，直接開了一條空間通道，只用了三分鐘的時間就從哥譚郊外的一條公路開上黃金之州高速公路，兩分鐘後進入洛杉磯市內。

穩妥起見，貝利亞並沒有直接將空間通道開在市內，不然，從哥譚到洛杉磯，完全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開空間通道上，貝利亞比達米安·韋恩穩多了，完全沒有開在半空中或是逆行意外。

美食音樂節的開幕儀式在明天晚上，他們提前一天來洛杉磯，也有點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裏溫存一番的打算。

洛杉磯是他們曾經相遇的地方，雖然是另一個世界的洛杉磯。

“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在那家花園酒店裏過一夜。不過，現在時間還早。”康斯坦丁把著方向盤，笑著看向副駕駛座上的貝利亞，“我親愛的貝利亞先生，我可以邀請去酒吧裏喝一杯嗎？就去那個光之吧。”

康斯坦丁對洛杉磯的變化很感興趣，取代了他那棟破舊公寓樓的花園酒店是其一，所以他和貝利亞今晚會在這家花園酒店裏過夜。取代了午夜老爹那家酒吧的光之吧則是其二，所以他們一會兒就要光顧這家光之吧。

這個世界裏，不僅有許多他從未聽說過名字的城市和有名家族財閥，裏世界勢力的情況讓康斯坦丁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他曾經的朋友圈裏有相同的名字，陌生是因為那些頂著相似或者幹脆完全相同名字的家夥不僅長相跟康斯坦丁記憶中的不同，性格經歷背景更是天差地別。

好吧，在這個世界的John Constantine竟然是一個金發藍眼小白臉的英國佬之後，他還能期待什麽。

這個世界裏午夜老爹的勢力範圍是紐約曼哈頓，他那家午夜酒吧也開在了曼哈頓。康斯坦丁瀏覽地圖的時候，發現洛杉磯這裏依舊是一家酒吧，名字卻是LUX，顧客評價幾乎全是五星後，他就有點興趣了。

“當然，我很樂意。”

貝利亞唇角微翹。

他曾經很排斥酒吧這類的地方，因為那裏總是有無數覬覦康斯坦丁的男女，但當康斯坦丁承認了自己的歸屬之後，貝利亞就坦然了。

即使康斯坦丁想要去酒吧湊熱鬧，有他跟著，誰敢伸手。沒有了後顧之憂，自然是康斯坦丁怎麽高興怎麽來。

兩人說話間，一聲聲咆哮一般的機車引擎聲由遠及近，伴隨著陣陣大笑聲，從這輛阿斯頓·馬丁vanquish的兩側呼嘯而過。

是機車黨。

入夜後的街道是機車黨的最愛，他們在公路上縱情駕駛，拼速度，拼技巧，享受著這風一樣的快-感。

車隊最後那個越過阿斯頓·馬丁vanquish的機車手還不忘回過身，沖康斯坦丁比了個中指做挑釁。

康斯坦丁嘴角微抽，輕哼了一聲，自語道：“青少年。”

作為一個連駕照都是二十八歲的時候才考到的新、時、代美國人，康斯坦丁的人生字典裏沒有大半夜瘋瘋癲癲在公路上來機車沖刺。之前沒有，之後也不會有。

不過，這輛阿斯頓·馬丁vanquish可以有。

在貝利亞因那個小子回頭比中指的無禮舉動而暗下了眸光，卻因身邊坐著的康斯坦丁而按捺下出手的想法時，他聽到一旁的康斯坦丁哼笑著道：“看我的。”

說著，康斯坦丁踩下了油門，原本只是慢悠悠在公路上行駛著的阿斯頓·馬丁vanquish終於發揮出了它超級跑車應有的速度，在夜晚的街道上劃開一道暗紅色的閃電，直直逼向了前方那群機車黨。

從來沒有飈過車的康斯坦丁握緊了方向盤，他原本有一點緊張，但隨著這輛敞篷跑車的速度不斷加快，康斯坦丁明顯找到了極速的樂趣。他的眉頭微揚，忍不住擡高了聲音，對一旁的貝利亞道：“挺有意思的，我覺得以後……”

康斯坦丁的話還沒有說完，前方忽然傳來一聲慘叫聲，隨即有什麽東西向他們方向潑灑而來。

康斯坦丁幾乎是下意識踩下了剎車，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在這條略顯空蕩的公路上回響。緊接著，一旁的貝利亞擡起手，黑色的地獄之火倏然結成了屏障，擋在了康斯坦丁的面前。

寥寥數秒的時間裏，前方又是慘叫聲又是重物落地聲，等安全帶勒著康斯坦丁，慣性讓他猛然向後靠去卻被一旁伸出來的手扶住卸去力道時，前方發生的一切已經結束。

康斯坦丁終於看清之前差點灑了他一身的東西是什麽。

是血。

擋風玻璃上是隨著夜風噴灑過來的鮮血。

“Bloody hell！”康斯坦丁脫口道，他猛地扯開身上的安全帶，手一撐車門，直接跳下車去，奔向前方。

前方三十米開外的地方，儼然變成了血之地獄。

被切開的頭顱，斷掉的手臂，噴灑的鮮血以及橫飛的血肉讓人難以想象五秒鐘前這還是一群鮮活的人類。而造成這一血案的卻是一條橫掛在道路兩邊的鋼絲繩，繩上甚至還勾著一些碎肉。

今晚的洛杉磯圓月高懸，道路兩旁是明亮的路燈，能見度尚可，但那一條鋼絲繩的直徑才1cm，正常步行都未必能夠第一時間註意到鋼絲繩的存在，更何況是高速行駛的機車。

當急速行駛的機車迎面撞上緊繃堅韌的鋼絲繩，繩索瞬間變成鋼刀，無比銳利地切下與血肉之軀相觸的部位。即使後面的人註意到了前方的恐怖，一時間也難以停下車，就那麽直直地撞上了前方的“鍘刀”。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難道是惡魔的傑作？

“喬尼。”細微的羽翼振動聲後，貝利亞落在康斯坦丁面前，手一甩，重物落地。

是一個中年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廉價西裝，蓬頭垢面，狼狽得就像是三餐不繼居無定所的流浪漢。但他此刻的眼睛卻亮得駭人，臉上恐懼與瘋狂交織，身體抖如篩糠，但情緒卻格外亢奮。他完全沒有註意到自己被貝利亞拎著瞬移到康斯坦丁這一行為意味著什麽，他已經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嘴裏反反覆覆地念叨著：“我做了，我真的做了哈哈哈哈，我是百萬富翁了，我有錢了哈哈……”

康斯坦丁氣急，他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將他的身體提起了半截，黑眸冰冷，厲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

看到對方情緒崩潰的模樣，這明顯不是身經百戰的變態殺手會有的情緒，那麽，為什麽？

一個看似普通的人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瘋狂？

“我……”男人的眼珠慢慢地轉動著定焦在康斯坦丁的臉上，他瞪大了眼睛，眼中竟有些茫然，但他的嘴角始終揚起，喃喃著道：“我都做了什麽？我……嗚……”男人笑著大哭起來，聲音格外淒厲，“我殺人了，我贏了，我殺死他們了……哈哈哈嗚嗚嗚……”

康斯坦丁重重地將人甩在地上，狠狠地踹了對方一腳。

“瘋子。”

“喬尼。”貝利亞開口，語氣微冷，“有人在監視著這裏，通過這條公路的街道監控。”

說話間，貝利亞已經放開了自己的感知與力量，在偽造現場迷惑路邊監控設備的同時，他的精神力鏈接了監控設備相連的無線網絡，循著竊取路邊監控的信號一路追去，都不必挖掘腳下這個半瘋狀態男人的記憶，貝利亞追本溯源，了解到了這一場屠殺的前因後果。

“人類……”覆又睜開眼睛的貝利亞嫌惡低語，在康斯坦丁擰眉看過來的時候，傾身過去，與康斯坦丁額頭相抵，將整理後的龐大記憶分享給他的人類。

康斯坦丁瞬間就被由人性之惡澆灌出的醜陋糊了一臉。

這是一場以拷問人性，折磨靈魂以觀人類種種醜態來取悅特定觀眾群體的游戲。所有被金錢所引誘的參賽者並不知道，當他們點頭答應參加這場游戲的時候，他們的一舉一動已經在暗網上直播起來，為幕後組織帶來更多的金錢利益。

因這游戲共有十三個關卡考驗，這個游戲又被稱作十三游戲。

十三游戲始於二十世紀初的羅馬，一群物質過於豐富的人為了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將目標放在了身為同類的人類身上。他們用金錢循序漸進地引誘著那些生活中的落魄者，十三項游戲考驗，由淺及深，引誘著人類步入深淵。

這是人類的游戲。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開車終成心理陰影的驅魔人#

康斯坦丁：第一次開車，拜達米安·韋恩所賜，車禍了。第二次開車，正撞上血腥現場，我特麽……跟開車相克！

貝利亞：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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